我爱上了小姑姑的竹马。
趁着醉酒跟他表白，我刚说出「小叔叔……」
他打断了我，「该改口叫小姑父了。」
多年后他喝多了来敲我的门，我倚在门框上说：「自重。」
他抱着我不撒手，「小姑奶奶，我错了。」
1.
「如果我说我真的爱你 谁来收拾 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温暖冬天 就会遥遥而无期
如果我说 我必须爱你 答应给你比友谊更完整的心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就该错过 埋葬冬天的秘密……」
「笙笙，我来接你回家。」
舟牧的到来打断了我的歌，这首歌我给他唱过无数遍，但没有一次他听完整过。
「小叔叔？」我醉眼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努力分辨着这张脸。
「是我，回家吧，笙笙。」舟牧上前拿过我的话筒将我扶了起来。
「单我买过了，你们尽兴，我先带她回去了。」舟牧跟我的室友们打过招呼后就将我带走了。
刚出包厢门舟牧便将我拦腰抱起，我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哼哼着。
「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语气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关心。
我睁开迷离的双眼望着他的侧脸，答非所问：「你爱她吗？」
舟牧没有看我，只是微微收紧了抱着我的手臂：「家族联姻，爱最不重要。」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笙笙。」这次舟牧停了下来，低头看向我，「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
又是这句，我还小、我不懂……我笑着抹去眼角的泪。
「她在外面吗？」
舟牧看着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在。」
他说完我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落地没站稳一个趔趄，还好舟牧伸手扶住了我。
「笙笙，别任性。」舟牧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无奈。
我没理他，挣脱开他的手靠在墙上站稳，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在人间星河。」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向舟牧，摆了摆手里的手机。
「现在有人接我了，你走吧，小、姑、父。」
舟牧闻言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琥珀色的眼底此刻深沉压抑。
迎着他的目光我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悲恸暗涌而出，我在等他说些什么，然而他只是抿紧了嘴唇看着我。
对视良久，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2.
我在人间星河的门口坐上了顾野的摩托车，戴上头盔笑着挥手跟面前的两人说：「小姑姑、小姑父拜拜咯。」
说完我搂紧顾野的腰示意他快走。
顾野噌的一下就带我逃离了那里，我连舟牧的表情都没看清，更别提他说的话。
「去哪？」开出一段距离后顾野大声地问我。
被夜风一吹我的酒散了不少，收回搂着顾野腰的手对他喊道：「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
顾野没把我放下，而是直接开到了山顶。
凌晨的山顶有些凉，顾野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的时候还带有他的体温。
「谢谢。」我有些愧疚，今天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顾野没说话，坐到了我旁边，看着我笑了笑。
这座山不算高，恰好能看见半座城市的夜景，一条条橙黄色的路灯串联起整座城市，每条路都有归处，只有我心里的这条，漆黑且无尽头。
「你打算怎么办？」良久之后顾野突然问我。
「什么怎么办。」我叹了一口气，「他不爱我，我能怎么办。」
说完我就笑了，侧头正撞上顾野的眼光，少年的眼底映着此刻漫天星辰，闪耀又落寞。
「那就别爱他了。」
我回头过：「好。」
回答这句话的除了这个字还有一行泪。
直到太阳出现在地平线上，顾野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坐在我身边，我知道他一直在看我。
「我们拍张照吧？」当太阳升起时我对顾野说。
「好。」
顾野举起手机时我挽住了他的胳膊，在身后的日出中扬起灿烂的笑脸。
后来顾野又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直到太阳完全升起。
在我学校门口顾野问我：「明天晚上舟牧和你小姑姑的订婚宴需要我陪你出席吗？」
「顾野。」我看着他的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对我的喜欢。
愣了好一会儿，顾野轻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自愿的，你不需要对不起。」
「昨晚你劝我的话，也劝劝你自己吧。」我躲闪着他的目光，低着头不敢看他。
顾野没回答，长久的沉默后他笑了，戴上头盔跟我挥手，却没看我：「走了。」
3.
回到宿舍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等我出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小小姐。」见我出来司机下车给我打开了后座的门，舟牧坐在里面。
我没犹豫坐了进去，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姑父。」
舟牧没应声，我也没再说话，拿出手机看到了顾野发给我的微信，是日出下少女灿烂的笑容和少年落在镜头中注视少女的目光的合照以及一句「生日快乐。」
我也曾想，如果我爱的是顾野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
我没回复，既然不爱，那就别给他希望，昨晚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
照片点了保存后我打开朋友圈，发现顾野发了一句话：
「如果暂时不能快乐，那我愿你自由。」没有配图。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我点进顾野的朋友圈，发现他的微信背景图换成了早上的日出，是我坐在山顶的背影，侧着脸，闭着眼睛，日出将我周身镀上一层柔光，寂寥又神圣。
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默默退出熄了屏。
「笙笙，你暂时……还是叫我小叔叔吧。」 舟牧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风景一起略过了我。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思绪飘到一个月前，我又醉了酒，他来接我，我窝在他怀里想跟他表白，但我刚说出「小叔叔……」他便打断了我。
「笙笙，该改口叫小姑父了。」
我一怔，酒醒了大半，接着他又说：「今天两家长辈见了面，下个月我跟你小姑姑订婚。」
……
真可笑，让我改口的是你，现在不让我叫的也是你。
一路无话，到了林家别墅，下车后舟牧站在我旁边，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我没停留，依旧保持恭敬的样子：「我先进去了，叔叔您请便。」
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钉在我的背上，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进屋跟各位长辈打过招呼后我便回了房间，拿出我早已准备好的各种证件装进了行李箱。
舟牧一直在楼下，我让张妈跟爷爷说我身体不太舒服便一直没有下去，上床补了一觉。
直到张妈来叫我吃晚饭我才醒，下楼的时候已经没了舟牧的身影。
吃好饭，小姑姑来到我的房间窝在我床上陪我说话。
「一定要走吗？」小姑姑没忍住还是问了我。
我将头往她怀里蹭了蹭：「小姑姑，我会想你的。」
4.
「笙笙。」小姑姑欲言又止。
「小姑姑，你喜欢他么？」我打断她，不敢看她，但是又忍不住想问她。
如果小姑姑喜欢他，那我们仨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能幸福。
「不喜欢。」小姑姑的语气坚定又平静。
「嗯？」我有些诧异，「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他的？」
「为什么这么想？」小姑姑倒是饶有兴致地询问我。
「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且……你也没有拒绝订婚。」说完我对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小姑姑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你没听过竹马抵不过天降吗？我喜欢舟牧的话当初怎么会天天把你扔给他自己出去玩？」
说完又自嘲一笑：「我喜欢的人不要我了，那和谁订婚又有什么关系？我和舟牧……互相利用罢了。」
我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一直盘循着「互相利用」这四个字。
「什么时候走？」小姑姑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
「你订婚后。」我回她。
我们俩聊到半夜，小姑姑睡在了我的房间。
我思绪乱得很，睡不着，看着她的睡颜陷入回忆。
小姑姑大我四岁，说是姑姑，其实更像是姐姐，一起长大、无话不说的姐姐。
舟牧大小姑姑三岁，大我七岁，他跟小姑姑是青梅竹马，其实我跟他也是。
从小我就跟在他们俩后面，家中长辈忙经常将我扔给他们，严格来说是将我跟小姑姑扔给舟牧。
等我六七岁了舟牧初中课业忙便不怎么来了，那时小姑姑贪玩嫌我小拖后腿，经常独自跑出去找同学玩儿，我就哭着给舟牧打电话，他每次都会来接我去他家。
从什么时候起不一样了呢？
……
早上小姑姑很早便被拉起来梳妆，我下楼吃了点早餐后也简单梳妆了一下，陪着小姑姑试了几套造型。
吃过午饭小姑姑被拉去了造型室，她走后我去了爷爷的书房。
「唉……桌上的机票你自己拿吧。」爷爷坐在书桌后面看着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感觉眼眶有些酸，但还是极力忍住了：「爷爷，我会回来看你的。」
「去吧，散散心也好。」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机票看了眼目的地，Y 国。
趁小姑姑回来前我拿着行李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我撒谎了，在她的订婚仪式前走了，我怕我在，会失控。
出门前我将手机关了机，现在一个人坐在候机室里发呆。
不知不觉间太阳下沉，夕阳晕染了整片天空，艳红的云彩像火，点燃了我内心所有的虚妄，火光连天，剩下一片荒芜。
5.
我抬头看向候机室的表，已经六点了，按照时间晚宴已经开始了。
我将手机开了机，汹涌而来的消息和未接来电险些将我淹没。
小姑姑在微信里哭着骂我是小骗子，我轻点着屏幕回复她：「要开心。」
顾野只发来一条消息：「一路平安。」
发来消息最多的是舟牧：
「笙笙，你在哪？
「接电话好吗？」
「回消息！」
「起码告诉我你去哪？」
「起码报个平安……」
……
我看着信息红了眼眶，忍住想回复的手，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退出了对话。
不曾想下一秒他就打来了电话，我手忙脚乱地竟点到了接听。
「笙笙？你在哪？！」舟牧急切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我没有说话。
「笙笙，别任性。
「笙笙？说话！」
……
「小姑父，有事吗？」我尽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
对面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舟牧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有给你。」
我以为这次他会承认他爱我，可最终还是我一个人的异想天开罢了，此刻我终于明白他说我还小、我不懂的话其实都是在委婉地拒绝我。
「迟到的礼物就算了吧。」我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舟牧，我不要了。」
不要你的生日礼物，也不要你了。
6.
挂了电话我将手机直接关机，胡乱抹了一把脸后起身去了登机口。
在登机口前我将爷爷给的机票扔进了垃圾桶，踏上了去往 M 国的飞机。
13 个小时的飞行很枯燥，也很适合用来思考一些事。
比如，舟牧和小姑姑到底瞒了我什么，互相利用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又如，刚才舟牧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我眼前一幕幕闪现刚刚舟牧在前往 Y 国的候机室里找不到我疯狂给我打电话的模样，那时他应该在订婚宴上才对。
越想越乱，浑浑噩噩中我睡了一觉。
梦里都是舟牧温柔又克制地跟我说我还小，拒绝我的样子。
……
下了飞机后我给小姑姑发了一封邮件报平安。
购置了电话卡后跟我提前联系过的寄宿家庭打了电话，然后又联系了一下学校。
确定好一切我精疲力竭，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顺势窝在那里睡着了。
我申请的专业课很多、很忙，再加上我一个人在这边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国内的事、再去想舟牧。
每周我会给家里发一个视频通话，说说我的学业也报个平安，免得他们过于担心。
一开始他们还追问我在哪，时间久了也就不问了，只说让我照顾好自己。
我从来没有在视频里见过舟牧，但是前两个月我知道他都在。
每次小姑姑跟我讲完，她都会带着询问的目光抬头看向屏幕后面。
我都装作没发现。
算了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再见面的必要。
M 国的冬天太冷了，北风迎面带走了我所有的体温，心里的那点念想都被冰封住了，冷到麻木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
今天又是暴雪预警，但是我的论文还没有完成，只好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出了门。
气流裹挟着风雪，我在白茫茫的街道上眯着眼睛独自前行。
恍惚间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来不及思考眼前就只剩黑暗。
醒来的时候我在病房，迷迷糊糊地看到个人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醒了？」
是顾野。
7.
「怎么是你？」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
说完意识到不太对：「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在这？」
顾野笑了笑，将手里的粥递给我：「你应该庆幸是遇到我。」
是顾野把我带来医院的？
「谢谢。」我接过顾野递来的粥，带着疑问的表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当初扔了爷爷给的机票就是因为想逃离国内的一切，我害怕。
害怕国内哪怕一点点的消息都会掀起我对舟牧的思念，既然要逃，我就想逃得彻底。
「我跟我大哥来谈项目的，碰巧遇见你晕倒在街上。」许是我的疑问太明显了，顾野出声解释了一下。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再次跟顾野道了谢。
「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导致的晕厥……」顾野红着脸起身将身后的黑袋子放到我床边。
「另外给你开了止痛药，医生说顶不住的时候可以吃一粒。」顾野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看我，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注意保暖。」
我后知后觉地打开黑色袋子才发现我是来了大姨妈，气氛有些尴尬。
拿起袋子我进了卫生间，暗道怪不得这段时间觉得累得很，竟然忙到连这个都忘记了。
我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前两天根本下不了地。
此刻我拿着手里的卫生巾出神，想起第一次来大姨妈还是在舟牧家。
当时我哭着抱着舟牧说自己可能要死了，死之前想再去一趟迪士尼。
舟牧抱着我没憋住笑：「笙笙不会死的，笙笙会长命百岁，还能去好多好多次迪士尼。」
后来他去帮我买来了卫生巾，在卫生间门口隔着门教我怎么用。
我红着脸出来后他摸摸我的头，笑着说：「笙笙长大了。」
……
我回到病房时顾野正在窗边打电话，听到动静回头向我示意。
我点点头没说话，回到了病床上躺下，我确实很累了。
顾野打完电话走过来坐下：「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买。」
我摇摇头：「顾野，今天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顾野笑了笑。
他好像总是在我说完话后这样笑，似无奈似宠溺又似自嘲。
「那个……」我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能不能帮我保密？」
顾野愣了一下。
「我暂时还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这，我还没整理好自己。」我解释。
「好。」顾野答应得干脆。
「但是这两天你得让我照顾你。」
8.
顾野很细心，也很有分寸，但他的行为总让我觉得很恍惚。
床头的保温杯里永远有温热的桂圆红枣茶。
他带来的也都是我爱吃的菜，没有姜。
筷子摆在左边，旁边会放着一把钢匙。
我不动声色地看他做这些，心里干涩，喉间发紧。
住院的第三天我出院了，顾野忙前忙后将我送回寄宿家庭，我跟他道谢后请他吃了顿饭。
中餐馆里大多是华人面孔，顾野一直找话题跟我说说笑笑。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状似无意地问他。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顾野挑眉含笑地看着我。
被看穿了心思的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眼神闪躲：「我是怕耽误你的事儿。」
「你不是跟你哥来谈项目的吗？」我又喝了口水掩饰心虚。
顾野没回我，低着眼眸给我夹菜。
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顾野开口道：「我哪懂什么项目，听说你在这我才跟来的。」
我呼吸一顿，这直球打得我猝不及防。
斟酌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顾野，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心思也没能力去接受一个人，我……」
「我可以给你时间。」顾野眼神专注地盯着我，打断了我的话。
「我没让你现在就接受我，但也别急着拒绝我，可以吗？」
我看着少年诚挚的眼里倒映着我的身影，拒绝的话哽在嘴里。
拒绝说不出来，但是我也接受不了，我不想给他虚假的希望。
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我的心里没有其他人一点位置。
哪怕我已经决定放弃舟牧，但是要真的将他从我心里剔除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况且即便真的将舟牧剔除了我也不清楚能不能装得下顾野。
他是这么耀眼的少年，不该将大好时光耽误在我的身上，去赌一个希望渺茫的未来。
想到这我开口道：「顾野，你很好，但……」
「开始发好人卡了？」顾野轻笑。
我：……
「我是想说我确定不了未来会怎么样，也确定不了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将自己的心整理清楚，更加确定不了整理清楚后是否能够接受你，你的付出和你的心意到最后可能也是徒劳，我无法给予回应。」
我看着顾野的眼睛将话一口气说完，心里轻松了一瞬。
「但也可能有回应，对吗？」顾野迎着我的目光对视良久后问我。
我叹了一口气：「也许吧。」
顾野笑了起来，眸光潋滟中好似一片春风带起湖面层层微波。
「那我想赌一把。」顾野说。
9.
我不置可否，低头吃饭。
吃好了饭顾野送我回去，在车里我才想起什么，转头问他：
「你刚才说，是听说我在这里？听谁说的？」
顾野闻言顿了一瞬，没有看我：「我大哥，他说在 D 大看到你了。」
我有些迟疑，按道理来说顾淮看到我应该会跟我打招呼才对。
毕竟顾、林两家也是有些交情的，商业上也有往来。
我还想追问些什么，但顾野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跟他讲过了，他会保密的，你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没再问。
顾野将我送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问我：「笙笙，我可以申请 D 大的交换生吗？」
我愣了一下，转瞬回复道：「那是你的自由。」
我以为顾野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取得来 D 大交换的资格，可是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就告诉我寒假开学后他来报到。
我微信回复他：「恭喜。」
转身就继续投入到论文中去了，寒假我也没闲着，跟了导师的一个项目，每天埋头跑项目、查资料、写论文，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
放寒假不久就到了除夕，导师特地给我放了一天假，我在房间里跟小姑姑他们视频，看着家里的热闹心里忍不住涌上酸涩。
在此之前的每一年除夕舟牧都会在零点后开车来接我，带我去城北的江边放烟花。
在夜空被烟火点亮的之前捂着我的耳朵，等烟花燃尽后垂眸对我说：「笙笙，祝你年年快乐。」
……
刻在心底二十几年的名字哪有那么轻易就能抹去。
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他只是不爱我。
挂了视频后我看着窗外的艳阳出神，我与国内的时差到底是切断了与他的所有牵绊。
许是最近赶项目太累了，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 8 点。
手机上有顾野的未接来电以及微信消息。
北京时间 00:00「笙笙，新年快乐。」
北京时间 01:05 「？」
北京时间 02:12 「在忙吗？」
北京时间 05:36「看到回我消息。」
……
看到这我回复了他：「新年快乐，顾野。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看到。」
顾野秒回：「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看时间顾野应该是一直没睡，我有些歉疚：「抱歉，你补个觉吧。」
顾野：「好。」
10.
回复完消息我起身去厨房煮了碗面，一边吃一边点开电脑又查起了资料。
整理完抬头看时间已经 23:30，我伸了个懒腰起身出了门。
出门去了唐人街，果然这里热闹非凡，我随便找了家店想吃点宵夜，老板贴心地送了一份水工水饺给我，我惊喜道谢，走的时候将额外的小费压在了盘底。
独自走在街上感受着异国的热闹与冷清，张灯结彩的唐人街与寂静无人的商业街。
突然想起鲁迅大大的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而此刻我只觉得虚无。
突然「嘭！」的一声响彻天空，身后的夜亮了起来，我回头看向远方，一簇又一簇的烟火在暗夜中绽放又凋谢。
我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耳朵，直到街道重归寂静。
看了眼时间，NY 时间 00:50。
心头划开了一道口子，心底的湖水突然汹涌而起，异国的寒风涌进，瞬间将其凝结成冰，一道道冰柱像一把把钝刀直直插进内心深处。
滚烫的热泪流不进心里，也化不开冰层。
……
寒假很快在项目中度过，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顾野已经安顿好了一切。
他想也寄宿到我所在的这个家庭，不过被我拒绝了。
我越来越忙，即使顾野跟我在一个学校里我也没什么时间跟他见面。
说不上是故意躲他还是真的没空，我其实心里乱得很，他的很多行为都让我异常恍惚，这让我越发对他感到愧疚。
顾野唯一能跟我说上几句话的时候是在我每个月必须卧床的那两天，然而那种时候我也没力气说些什么。
僵持半年多，顾野再一次来给我送红枣桂圆茶。
顾野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我，轻声说：「笙笙，能给我个机会吗？」
我带着疑问看向他，没有接话。
「一个试着接受我的机会。」顾野说。
「顾野……」
「一年。」顾野打断我的拒绝，「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放弃。」
可能是少年泛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水光刺到了此刻脆弱的我。
「好。」我点了头。
11.
为了配合顾野，我在新学期婉拒了导师的新项目，空出了时间。
顾野独自住在学校附近的别墅里，周末的时候会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大多数情况下他会亲自下厨，偶尔吃火锅、烤肉这种不需要厨艺的。
顾野厨艺很好，每次都不需要我点菜就能做出合我心意的菜品。
跟他相处也不需要想话题，他总能接上我的话，又自然引出我感兴趣的新话题。
电影选的都是我感兴趣的类型，分享的音乐也是我喜欢的歌手和乐队。
偶尔我们也会去旅行，目的地都是我曾计划过的地方，一路上顾野也会事无巨细地将我照顾妥帖。
他送我的衣服都是我喜欢的风格、送我的礼物都是中意的款式，甚至是送我的花，除了向日葵就是香槟玫瑰。
这种相处让我既熟悉又陌生，使我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他是顾野。
又是一年春节，顾野陪我留在 Y 国没回去，晚上我们在顾野的别墅里包饺子。
「这……真的能吃吗？」我看着奇形怪状的「饺子」真诚发问。
顾野挠了挠头：「要不别煮了，蒸一下也许还能吃……」
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了。」
饺子上桌之后顾野神神秘秘地跟我讲：「我偷偷包了一个硬币进去，看咱俩谁先吃到。」
听完我眼前一亮，包硬币是我家的传统项目，刚刚怕顾野觉得我幼稚才没提，没想到他偷偷包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我便坐下吃了起来，没在意头顶顾野传来的轻笑声。
顾野坐在对面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吃，也不着急，时不时给我夹些菜。
电视上投屏放着春晚，看着碗里奇形怪状的饺子我有一瞬的失神。
嘴里突然咬到了一个硬物，我脱口而出：「舟牧，我吃到硬币了！」
抬头对上顾野的眼眸，我们都愣住了。
「对不起……」我看着少年眼里的光一寸寸碎裂，洒向暗夜般的眸底直至沉没。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忘记舟牧了，也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接受顾野。
但是我的心骗不了自己。
漫长的沉默后顾野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微哑着嗓子说：「先吃饭吧。」
说完顾野直接起身去拿了瓶酒，回来后自顾自灌了好几杯。
我看他的样子欲言又止，在他又一次倒酒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按住了他：
「顾野，你别这样……」
顾野的眼里漾着微微水光，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悲伤又落寞：
「笙笙，我们去放烟花吧。」
12.
顾野将我带到后院，打开后备厢将烟花拿了出来。
「本想带你出去放的，可是喝了酒不能开车了。」顾野一边说一边将烟花摆好。
我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野点燃了烟花后跑到我身边，看了看我，迟疑地抬手捂上了我的耳朵。
心被某些东西击中，脑海里那个疑问的答案此刻越来越清晰。
我抬头看着顾野的眼睛跟他对视，身旁是一簇又一簇上升又坠落的烟花，明明灭灭的光打在我们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烟花放完顾野放下捂在我耳边的手，清晰的声音顺着耳朵击打到我的心头。
他说：「笙笙，祝你年年快乐。」
眼泪伴随着顾野的话夺眶而出。
我不记得后来顾野又跟我说了什么，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手里握着顾野塞给我的手机坐在沙发上，顾野已经不知去向。
我点开手机就是微信界面，对话框只有一个人，舟牧。
「她在 D 大。」
「笙笙不吃姜，帮她买桂圆红枣茶，不要红糖姜茶。」
「她习惯用钢匙吃饭，而且吃饭是用左手的。」
「爱吃绿叶菜的叶子，但不喜欢茎，另外炒蔬菜要有肉，但不吃里面的肉。」
「她不吃所有内脏。」
……
「电影可以选文艺、科幻、悬疑、喜剧都行，不要选恐怖片，情节不要太吓人，她会睡不着。」
「歌曲除了重金属类的她都可以接受，最喜欢的还是轻柔一点的流行乐。」
……
「去海边吧，她喜欢大海，记得帮她准备防水的防晒霜，她总是不记得带。」
「粉钻或者黄钻。」
「向日葵吧，她不喜欢雏菊。或者你也可以送她香槟玫瑰，她会喜欢。」
……
「饺子里包个硬币，记得做个记号让她吃到。」
「零点后带她去放烟花吧，帮她捂住耳朵，她会看的忘记捂。」
「以往我都会祝她年年快乐，你记得别这样说。」
……
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浸湿眼眶，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在手机上，心脏随着字句收紧，连标点符号都在疯狂叫嚣。
我捂着胸口有些窒息，良久换不出一口气。
13.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顾野回来了。
我将手机递还给他，想想还是说了一句：「谢谢你。」
一晚没见顾野有些憔悴，身上带着凉感和丝丝烟味坐在了我对面。
「对不起。」对坐了一会儿后顾野抬头看向我，「一开始我就骗了你。」
我：……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说：「我知道。」
「其实我也该说声对不起，明明心里有别人还答应你试试看，给你虚假的希望。
「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照顾，让我在异国他乡才不那么孤独。
「这段日子我总是很恍惚，我经常看着你脑子里就浮现出他的样子，我曾为此对你感到深深地愧疚。
「我也曾怀疑过，为什么你能这么了解我。
「这个答案一直在我心底，但我一直在否定，感谢你愿意告诉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顾野，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怪我吗？」顾野眼眶微红，试探地问我。
「不怪。」听到我的话顾野反而像卸了力般垂下头去。
我起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顾野又问我：「你怪他吗？」
我顿住脚步，但没回头：「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怪他、怨他、恨他、爱他。
「他有苦衷。」
我失笑：「与我无关了。」
……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顾野，其实我对他更多的是愧疚。
他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我自惭形秽。
其实我自己也清楚，不论他用哪种方式靠近我都很难接受他，我心里的那个人是通过二十几年的时光沉淀下来的，可能可以被放下、被封藏，但是很难被替代，也很难遗忘。
顾野选了一条最难的路，反而越发刺激我想起舟牧。
想来可笑，我努力放下舟牧去接受他，他却努力地使我想起舟牧。
我回国这天顾野来机场送我：「终于舍得回去了？」
顾野笑着调侃我，他如今的状态让我减轻了几分对他的愧疚。
「两年了，也该回去了。」我也笑着回他，「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留在这边读研了。」顾野远眺，没有看我。
我心里泛起一阵干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心，假期我会回去的。」顾野收回目光看向我，弯了弯唇，「别太想我哦！」
我笑着上前抱了他一下：「保重。」
「保重。」
14.
一出机场我便看到小姑姑，飞奔过去扑到她怀里：「小姑姑，我好想你！」
「小没良心的，想我两年都不回来看我！」小姑姑一边将我搂在怀里一边假意骂我。
我在她怀里蹭了蹭撒娇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还走吗？」小姑姑擦了擦眼角。
「不走了，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将眼泪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
小姑姑破涕为笑，作势要打我，我赶紧搂住她的胳膊：
「快回家吧，我好想爷爷他们~」
小姑姑将我的行李交给身后的司机便搂着我往车库走去，一路上都在跟我讲家里的大事小情，我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舟牧，但是我想应该会不可避免的见面吧。
到了林家别墅我莫名有些紧张，万一舟牧在里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爸，笙笙回来啦！」小姑姑一边喊一边把我带进去。
客厅里爷爷坐在沙发上，头发又比两年前白了很多，看向我的眼神慈爱心疼，说出来的话却是：「还知道回来！」
我强忍泪水笑嘻嘻地跑过去抱着爷爷的胳膊撒娇：「爷爷~我错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爷爷，我好想你呀~」
「爷爷……」
「行了行了，我这老头子算是被你拿捏了。」爷爷笑着打断我，「快吃饭吧。」
爸妈又在外出差，没有赶回来，打了电话说了几句。
张妈做了很多我爱吃的菜，餐桌上我说着在国外的经历和趣事。
没有人提到舟牧，他也没有出现，我的心里有些庆幸又觉得空落落的。
吃好了饭我就回房间补觉倒时差，傍晚时分醒来下楼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黑衬衣、西装裤，干净利落的短发。
他瘦了。
「笙笙，你醒啦？」小姑姑的声音从我身面传来，「快来坐，舟牧都等你一下午了。」
我被小姑姑揽着往客厅走，舟牧闻声回过头站起来，看向我的目光温柔又缱绻。
「笙笙。」舟牧笑着叫我，声音里甚至有明显的颤抖。
我看着他，心海翻涌，酸涩感哽住喉咙。
「小姑父，好久不见。」我微笑着回应。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舟牧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我就是故意的。
「哎呀，笙笙，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当初是我请他帮我气顾城的，我们没订过婚。」小姑姑拍了我一下。
她看向舟牧：「她睡觉睡糊涂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15.
「笙笙，我做了你爱吃的菜，先吃饭吧？」舟牧仍旧笑着问我。
「在国外待了两年我口味早就变了。」我看着舟牧的眼睛平静地说。
舟牧怔了一瞬：「那你现在爱吃什么？我重新做。」
「不必了。」
我转身跟小姑姑说：「我晚上有个聚会，不在家吃了，你们吃吧。」
说完我上了楼，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下楼时舟牧正站在门口，见我过来说：「刚好我也有点事要回去，顺路送你吧。」
「不顺路。」我头也没抬地往外走。
舟牧追出来：「可以顺。」
「舟牧。」我站定，转身迎上他的目光，「别跟着我。」
说完我向王叔拿了钥匙自己开车走了，后视镜里舟牧站在原地看望着我的车尾。
……
包厢里我以前的室友们都到齐了，两年不见大家都有了很多变化。
我心里有事儿坐在角落里喝酒，没多久就喝多了。
迷离间闻到一阵熟悉的气味，接着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恍恍惚惚间好像回到了两年前。
出了门被风一吹酒气散了些，睁开眼见舟牧正抱着我往副驾驶里塞。
舟牧看我醒来连忙问我：「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舟牧帮我系好安全带后绕过车头上了车，递给我一个保温杯：「醒酒汤，喝一点吧。」
我看着他没有接。
舟牧举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帮我打开递到嘴边：「笙笙，乖，喝一点明天才不会难受。」
半晌，我接过杯子握在手里：「你不出现我就不会难受。」
舟牧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眼底有些落寞。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了：「走吧。」
一路无话，我转头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鼻尖萦绕熟悉的且安心的气味，心里某些东西安静又喧嚣。
「舟牧。」下车前我开口叫他，「我们别再见面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刻意忽略身后盯着我柔情又受伤的目光，一路奔回卧室。
……
自从上次之后舟牧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了，我被搅得波澜壮阔的心海也慢慢归于平静。
回国后我偶然参加了几个慈善项目，看到因为金钱而绝望的家庭很受触动，借助家族之便我投身了慈善事业。
今晚是为助力抗白儿童而举办的慈善晚宴，我是发起人之一，宴会过半但是距离我的目标资金还不足一半。
正在愁眉苦脸的我被另一位发起人周欣拉回神：「别愁了，笙笙！来了一位大佬，我带你去见见。」
16.
隔得老远我便认出那所谓的大佬是舟牧。
其实也对，舟家的背景加上舟牧的实力他的确算得上是大佬。
「舟总，您好，这位是今天晚宴的发起人之一林笙笙，林小姐。」周欣拉着我过去向西装笔挺的舟牧介绍。
我挂起礼貌又疏离的微笑看向舟牧，伸出手：「舟总您好。」
「公事公办。」舟牧握了一下我的手，笑着说，「笙笙做得不错。」
我一时有些尴尬，当着周欣的面又不好反驳。
「舟总跟我们笙笙认识？」周欣一脸的惊喜。
我抢在舟牧前面回道：「见过几次。」
「嗐，那你怎么不早说呢！」周欣笑着拍了拍我，「笙笙，那你带舟总入座吧。」
由于舟牧是临时来的，晚宴并没有给他安排位置，但是这尊大佛又不能随意安排。
无奈之下我只好将他带到发起人那边坐在我的位子上。
他落座后我刚想走便被他拉住了：「发起人不在这坐镇你要去哪里？」
「没我的位子了，我去换周欣来。」
舟牧挑了一眼门口：「你坐周欣的位子吧，她暂时不会过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果然周欣在跟我使眼色。
整个下半场我在舟牧旁边如坐针毡，好在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台上。
晚宴接近尾声，距离目标金额还差三分之一，我正跟周欣发信息告诉她我会以林氏的名义将金额补齐让她不要担心时舟牧突然起身走到了台上。
「大家晚上好，我是舟牧。」他一句话就足以吸引台下所有人的关注。
甚至我还听到了几声女士的倒吸声，也对，他毕竟是舟牧。
「关爱患病儿童也是舟氏集团一直以来的关注重点，感谢林笙笙小姐今天举办此次慈善晚宴构架桥梁，舟氏集团将补足今日所需金额，同时也感谢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谢谢。」
舟牧说完台下便发出热烈的掌声，他微微欠身后下台坐回了我身边。
我看着他的侧脸久久没有回神，良久，我还是忍不住说：「舟牧，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所以，你故意没有邀请舟氏？」舟牧反而侧头问我。
我没有邀请舟氏不假，但不是故意没有邀请，舟氏做慈善向来直接，从不参加这种募捐，我没有邀请只是不想自讨没趣，况且不久前我刚放了狠话跟他说不要再见面了。
见我没有说话，舟牧自顾自地回答：「公事公办罢了，舟氏近期确实打算捐助一笔资金给患病儿童。」
「那我替那些孩子谢谢你。」我低低地回他。
「笙笙，我做不到。」沉默半晌后舟牧突然说。
「什么？」我疑惑地看向他。
「上次你说，不要再见面了。」舟牧看向舞台的脸转向我，此刻眼中清晰地映着我的模样。
他薄唇轻启，语气低沉：「我做不到。」
17.
舟牧说完刚好晚宴结束，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几个人迅速围了过来。
「舟总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林小姐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
七嘴八舌间都是要跟舟牧攀关系的话，我只好端出职业假笑点着头回应。
「临时决定过来的，也没有提前跟笙笙打招呼，大家不要见怪。」舟牧站起身，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嘈杂。
「今天是林小姐的主场，我就不喧宾夺主了。」舟牧顿了一下，特意望了我一眼，「以后还要仰仗各位。」
「舟总客气了。」
「何来仰仗，林小姐善举我们自然鼎力支持。」
……
众人又是一番恭维。
我明白，舟牧这是在为我铺路，今天他这一举动为我后面再举行募捐省了不少力，这帮人见风使舵自然不会再小气。
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不想接受他的帮助，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可能真的就站不起来了。
舟牧脱离人群先行离去，我跟周欣在门口将各位来宾一一送走。
「笙笙，你跟舟总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空了的宴会厅里我疲惫地倚在椅子上，周欣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
「什么怎么回事儿？」我强装淡定，「不说了吗，就见过几次面。」
「得了吧！」周欣嗤鼻，「见过几面就会代表舟氏出资？舟氏可从来不参加这种募捐。」
我闭眼假寐没接话。
「而且在台上他可只提到你一个人，在台下面对那些人也是话里话外地支持你。还有啊，他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哦~」
「我看你还是不累。」我起身往外走，打断了周欣的喋喋不休。
「别走啊，笙笙！我累，我快累死了！但是累也不影响我吃瓜啊！」周欣一边追上来一边喊。
我不胜其扰，结果刚走到门口抬头就看见了舟牧的宾利停在那里。
周欣瞬间停止了八卦的嘴，但是八卦的眼神像夜里的探照灯扫在我身上。
「笙笙，周小姐。」舟牧下了车叫我们。
「我看时间挺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去。」舟牧嘴里说是我们两个，但是眼睛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
「不必了。」
「那麻烦舟总了。」
我跟周欣的声音同时响起，气得我回头瞪了她一眼。
转过身对舟牧说道：「不麻烦舟总了，我们在附近订了酒店。」
18.
「那我送你们回酒店。」舟牧好脾气地应道，不过这次没给我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过去打开了车门等着我。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周欣就一把拉住我往车里塞：「恭敬不如从命，舟总，瑰丽酒店 1606。」
我：……
周欣，你有必要把我房间号也说出来吗？
到了酒店门口我就下了车，没理身后两人的喊叫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直奔房间。
直到热水打在身上我的心神才逐渐归位，我自嘲地笑了笑。
从那天在别墅里舟牧出现的那一刻我就输了，只有我还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
他就站在那，不用说一句话我的心海便会为他翻滚，两年的时间就妄想抹去二十年的痕迹，我真是傻得彻底。
我讨厌自己拿得起放不下的优柔寡断，也讨厌舟牧的温柔和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哪怕到现在，他努力地想要重新站回我身边，对那两年也是始终闭口不谈。
我好累，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心会累到再也不为他而悸动我就能真的放下他了吧。
如果非要如此，那就互相折磨吧。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了 10 点，收拾好下楼发现舟牧竟然在大厅喝咖啡。
我扫了一眼没准备打招呼，办了退房后往外走，舟牧却已经在门口打开车门等我了。
有些话也确实该摆在明面上说一说了，所以我径直走到副驾驶坐了进去。
舟牧一愣，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乖，反应了一会儿才关上车门绕道驾驶座上车。
「人民医院第三住院部。」我头也没抬直接报了地址。
余光中感觉舟牧向我转过头来，似乎唇角还弯了弯：「好。」
昨晚的晚宴举办在半山腰的私人山庄，从瑰丽酒店开到医院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觉得够我把话跟舟牧说清楚了。
「舟牧。」我决定先发制人，「我不太懂你现在的行为。」
「嗯？」舟牧快速瞥了我一眼，眼角含笑，「笙笙，我昨晚说了，我做不到不见你。」
「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什么意思？」我不想跟他搞得这么暧昧。
「笙笙，我在追求你。」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了半天才从他这句话里缓出来。
「舟牧，你没吃错药吧？」
舟牧把车停到了路边，打开双闪后回头看向我，眸子里散出的目光坚定又深情：
「笙笙，我很认真。」
我气笑了：「认真？舟牧，你有病就去医院，耍我不治病。」
「我的确有病。」舟牧顿了一下，声音又轻又柔：
「不过医院能治的已经治好了，剩下的只有你能治。
「笙笙，我没有耍你，我喜欢你。」
19.
我努力平复的心情还是被他这几句话打破了，忍无可忍的我狠狠甩了他一耳光，然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舟牧下车追了上来，白皙的脸上指印清晰、微微肿起，快步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笙笙！」
「滚啊！」我怒不可遏地冲他喊，试图甩开他的手。
舟牧就红着眼眶站在那里与我对峙，倔强地不肯松手。
我挣脱不开，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满面：「舟牧，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
「你喜欢我所以故意在我要跟你表白的时候让我叫你小姑父？
「你喜欢我所以你要假装跟小姑姑订婚逼我出国？
「你喜欢我所以告诉顾野我的所有习惯、喜好帮他追我？
「你喜欢我所以不管我内心的煎熬想走就走、想来便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我？」
一连串的质问让舟牧垂下了头，我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不让自己抽泣得过于狼狈。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静地说：
「那真是对不起了，舟总，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笙笙……」舟牧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急切。
「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弥补你。」
「你拿什么弥补？你怎么弥补？」我忍不住又高声质问他。
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算了吧，舟牧。
「我累了。」
「别……笙笙……」舟牧手上用力将我拉进他怀里，声音颤抖，抱着我的手也在发抖。
「我当时只有 10% 的几率能活下来，我不忍心你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
「我不敢，也不能！
「我不敢想，万一我死了你怎么办，我只能把你推开。
「我没和你小姑姑订婚，那天对外宣称的也是舟林两家商业联手，合作开发新领域。那天我去机场找你了，我没去晚宴。
「只有你出国了我才能安心去手术，你才不会知道，我真的害怕，我怕我死在手术台上，更怕你因为我伤心！
「笙笙，我一直喜欢你，只有你！」
顿了好一会儿舟牧像是在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
「顾野……他是个好男人，对你真心，顾家也配得上你，万一我真死了，有他照顾你我也能安心，这件事我承认是我太自私，我只想你好。」
舟牧的泪流到我的颈窝里，抱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紧，我有些不能呼吸。
「笙笙，都是我的错，你别不要我。」舟牧哽咽的低吟轻轻又狠狠地砸到我的心头。
良久，我从熟悉的怀抱中抽离出理智，仿佛呢喃般：「是你先推开我，先不要我的，舟牧。」
舟牧先是一僵：「我后悔了。」随后抱着我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20.
「如果我当时已经接受顾野了呢？」我窝在他怀里轻声问。
舟牧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嗓音落寞：「那就算我自作自受，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那你现在就当自己自作自受吧，别再来找我了。」趁着舟牧身体僵硬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舟牧才又追了上来，眼眶更红，声音沙哑带着祈求和不安：「笙笙，先上车，半山腰打不到车。」
我没理他，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见我不说话，舟牧就一直跟着我，我觉得烦就往前跑，可穿着高跟鞋没跑几步差点跌倒。
舟牧上前扶住我，不由分说将我拦腰抱起就往回走，我在他怀里使劲挣扎。
「舟牧，你放我下来！」我使劲捶打他的胸膛。
舟牧脸色铁青，不看我也不说话，紧抿着唇任我捶打也不吭声，抱着我坐进车后座怎么也不撒手。
我忍不住的泪又逼出眼眶：「凭什么你说后悔就后悔？
「凭什么你想推开就推开，你想和好就和好？
「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口口声声为我好，想我幸福，那你问过我什么才是好，什么才是我要的幸福吗？
「舟牧，你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自私的混蛋！」
眼泪顺着舟牧的脸颊砸到我身上，任由我打骂也不松手。
我折腾累了就顺势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也不再说话。
在无声的对峙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舟牧率先败下阵来：
「让我补偿好不好？
「给我一个向你赎罪的机会，嗯？」
舟牧带着哄骗意味的语气里满是妥协和祈求，扎得我心底软软地疼。
我没有回答，从他怀里坐起来下车走向副驾驶，语气冷淡：「我快迟到了。」
舟牧丧气地垂着头回到驾驶座，一路上我都没有再说话。
舟牧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我看得心烦，索性闭上眼假寐。
他眼底的情意太沉重，小心又哀恸的目光灼烧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的心墙在他面前总是轻易地一次次倒塌，我不知道我还能重建多少次，我只知道快顶不住了。
到了医院舟牧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赶不走我也懒得理他了。
去病房看望了一下配型成功即将做手术的小朋友，聊了一会儿天，出门后将手术费用以慈善机构的名义打到了医院账户。
见舟牧还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只好转身又回到住院部，进了电梯后按了 8 楼。
舟牧有一瞬间的迟疑，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我没理，直接错开了眼神。
「顾医生。」我站在心外科住院部医生办公室门口一边敲门一边看着顾野的二哥顾城说，「你自己的病人自己管好，请不要再麻烦我，谢谢。」
说完我转身走了，余光里舟牧被顾城押到了办公室里。
21.
傍晚，正窝在公寓里的我接到了顾城的电话：
「林笙笙，舟牧此次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他基本痊愈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顾二哥，谢谢你。」
……
回国前的那个春节的早上我就知道舟牧的病了，终究还是顾野不忍心，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舟牧能联系上顾野也是因为顾城的缘故。
顾野说：
顾城告诉他舟牧的心脏病很严重，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只有 10%。
早在我出国的半年前舟牧就应该住院准备了，但是他不放心我。
舟牧在查到我在 D 大后来看过我，我晕倒那天也是他抱住我去的医院。
舟牧手术前拜托他，如果自己下不来手术台一定要照顾好我。
顾野还说：
舟牧的康复之路很苦很疼，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会请求他拍一张我的照片发给他。
当时顾野提出让我给他一年的时间接受他是因为舟牧在慢慢好起来了，舟牧说痊愈后要跟顾野公平竞争，所以他急了。
舟牧告诉顾野我所有的喜好和习惯是因为舟牧觉得自己托付后又要竞争，这是欠顾野的。
……
那天我终于确定了舟牧爱我。
我也仍然爱他，但是我很害怕。
我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又会因为「为我好」将我推开。
我害怕自己永远被蒙在鼓里。
我害怕我会不知真相地恨他一辈子。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舟牧我会怎么做，但我想，我一定希望人生的最后一刻也被他抱在怀里。
人生，究竟是恨更容易消除还是爱更容易消除？
如果舟牧真的留在了那台手术上，我想他应该会遗憾、会恨自己。
而知道真相的我，会恨他也更恨我自己吧。
还好，他还在。
我早就不怪他骗我了，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心里那份害怕，舟牧爱我的方式让我没有一丝安全感。
所以我拒绝他，躲避他。
离他远远的，至少我还能看见他。
至少，不会再被推开了。
22.
舟牧出院后我就没回过别墅了，忙完了就跑到我的小公寓里待着。
小姑姑每天都跟我说舟牧又来别墅找我了，我都选择性地看不见。
跟舟氏的有关的跟进我都交给了周欣。
上次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再跟舟牧见面，不想再被推开一次。
相安无事（避而不见）的状态在两个月后的一个半夜被一通电话打破了：
「喂？你好，请问是林小姐吗？」
「我是，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请问您认识舟牧先生吗？他在我们酒吧喝醉了，您能来接他一趟吗？」
「……」
喝醉了还能让服务员给我打电话，真是醉得不轻呢！
「好的，麻烦地址发给我。」我温声回复后挂断了电话。
收到地址后我转手就发给了顾城，并附加了一句：「顾医生刚康复的心脏病患者就去酒吧买醉？」
顾城：「知道了。」
我满意地熄灭了屏幕，准备洗澡睡觉。
一个小时后，顾城：「不知道他家，人送到你门口了。」
我：「你有病？我不管！」
顾城：「随你。」
我：……
我的怒火还没消敲门的声音却已经响起，走过去打开门，看着面颊微红眼神迷离的舟牧倚在我家门口的鞋柜上。
我懒得管他，倚在门框上说：「大半夜的，小姑父请自重。」
他却直接靠过来抱着我不撒手：「小姑奶奶，我错了。」
心中一软，但还是极力保持理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大冤种就是我，顾城掐准了舟牧这半醉不醒的样子我不会真的不管他。
我将舟牧扶到客厅沙发上躺下，起身去泡了一杯蜂蜜水端过来。
「我这没有醒酒药，我也不会做醒酒汤，蜂蜜水放这了，你睡醒了自己走，别叫我。」
说完我准备起身回房间，几乎是站起来的瞬间就被人拉住了胳膊倒在了某人的怀里。
舟牧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向我袭来，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笙笙……我难受……」
我承认此刻的我大脑空白了，身体被他的手臂环抱着，心被他眼里的深情包裹着。
「舟牧……你别装……」见面就准备好的台词此刻却完全不是该有的语气。
舟牧闻言却笑开了，将头埋过来，语气缱绻暧昧：「笙笙，我好想你。
「你不肯见我，我不装怎么见到你？」
心跳急速加快，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灼热，我快不能呼吸了。
23.
「那你就能喝酒了？你是心脏病你知不知道？」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闻着淡淡的酒气找回了理智。
舟牧抬起头，眼底亮晶晶的，笑着问我：「担心我？」
「舟牧，你是真有病！」
舟牧笑意更甚，手臂用力将我拉近了几分，灼热的气息喷洒到我的耳郭：
「就喝了一杯，而且我的心脏病已经好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我确实还有病，相思病，你什么时候给我治？」
瞬间感觉我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这狗男人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又撩又油……
我不想搭话，挣扎着要起来，手刚放到他胸前借力舟牧就一脸痛苦的「嘶」了一声。
我吓得赶紧收回手。
「笙笙，我好疼。」
舟牧一边蹙紧眉头一边拉着我的手覆到他的心上，隔着衬衣我也能清晰地摸到上面的疤。
「笙笙，我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让它继续跳动，这个过程真的好疼。
「但都没有你躲着我疼。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舟牧的衬衫上，他轻轻地拂过我的泪，怜惜地捧着我的脸。
我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他：「那年除夕放烟花的，是不是你。」
「是我，那天我好想你。」舟牧的眼睛也红了，声音哽咽带着沙哑。
「我也怕我下不来手术台，想再看你一眼。」
「舟牧，你个混蛋！」再也绷不住了，我趴到他的怀里痛哭。
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有看错，那就是他。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为我绽放独属于我的烟花。
……
哭够了我坐起身，舟牧也坐了起来，握着我的手，紧紧地。
「都是我不好，笙笙，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推开你了，不会再自以为是地为你好，不会再瞒你、骗你、算计你。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语气温柔却不安，握着我的手也悄悄沁出了汗，我很难想象这是舟牧，却也难以开口拒绝这样的舟牧。
「舟牧，我没法欺骗自己，我也不想骗你，我的确还爱你。」闻言舟牧望着我的眼神里多了藏不住的欣喜。
「但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爱我的方式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很害怕，未来的某一天你又会因为『为我好』而推开我，那我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至少站得远远地我还能看到。」
舟牧看了我许久：「笙笙，你可以教我怎么爱你吗？」
24.
舟牧红着眼眶，嗓音里带着祈求：「我知道我现在怎么说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那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学着用你想要的方式爱你的机会？
「起码不要再躲着我了，让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的改变，好么？」
我擦着脸上的泪水，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
几乎是我点头的瞬间就被舟牧拉到了怀里，他如释重负般地吐了一口气，我耳边是他快速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得让人很安心。
……
拉开窗帘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简单弄了点早餐，吃完我就把舟牧赶走了。
「快回去吧。」我将人推到玄关，「回去睡觉，照顾好心脏。」
「笙笙，我不能在这睡吗？」舟牧望着沙发一脸的留恋。
「不能。」我板起脸，「舟牧，我只是答应你不躲你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舟牧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直接转头看向别处：「不送。」
「唉！那我走了，你也补个觉吧。」舟牧低头换好鞋打开房门后又回头，「睡醒了我可以联系你吗？」
「可以吧。」我极力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还没等来舟牧联系我，我先收到了周欣的电话：
「笙笙，今天中午川省发生了地震，情况不太好，目前救援难度比较大，伤亡情况还不清楚，我们机构的小陈刚好回去探亲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希望我们能够支援。」
我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电话：「这样，你先跟小陈以及当地的其他机构联系，确定所需物资，我联系人员，组织救援队。」
挂了电话后我立即跟相关机构联系，以最快的速度确定名单、人数以及行程问题，跟周欣对接好后续事宜后天已经很黑了，这期间我挂断了两次舟牧的电话，只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我：「在忙。」
舟牧：「等你。」
等确定好一切已经接近凌晨，我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微信给舟牧：「刚忙好，先休息吧。」
大概十秒之后我就接到了舟牧的电话：「喂，笙笙。」
「嗯，我在。」听到舟牧声音的这一刻我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
「我在网上看到川省发生了地震，你在忙这个吗？」
「嗯，舟牧，我打算带队去救援。」莫名有点心虚，我的语气带着讨好。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察的叹息过后：「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但想到他的情况我还是开了口：
「舟牧，救援很辛苦也很危险，你的身体情况……暂时最好不要参加这样的行动。」
「我保证照顾好自己，行吗？」舟牧试探地问，「到了以后我就待在帐篷区帮忙，不干重活累活，就发发物资，跟各方联系……行吗？」
「舟牧……」
「笙笙，我真的不放心你，待在这里我可能更容易因为着急生病。」
「舟牧！你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城说正好他们医院组织了支援队，他也要去！」舟牧一边说一边将跟顾城的聊天记录发给我，「有他在，你可以放心一点了吗？」
「那……行吧，不过你要是不舒服了要立即回来。」
「遵命！」
25.
到了之后所有人都很忙，我基本都在忙着帮忙转移，而舟牧都在帐篷区帮忙发放物资，我们有时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经常隔得老远对视一眼就算交流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帮助转移一个孩子的时候不幸被埋进了倒塌的房屋中，身上传来剧痛，在陷入黑暗之前我好像听到了舟牧在叫我的名字。
再次醒来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房间白得刺眼，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身边有个人影，下意识地我张嘴叫他：「舟牧？」
「你醒了？」是个姑娘的声音，「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原来是护士小姐姐，我看清人后微微笑了一下：「谢谢，我现在感觉还好。」
「不幸中的万幸，你小腿被钢筋刺穿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挖你出来用了些时间，有些失血过多，要好好将养一阵子了。」护士姐姐笑着跟我说。
我点点头再次道谢，搜索了一圈后还是忍不住问她：「那个……我一直是一个人在这吗？」
护士姐姐闻言笑着说：「放心，你男朋友一直陪着你，全程紧张得不行，他刚刚出去买饭了特地拜托我来看着你的。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要不是他……」
「笙笙，你醒了！」护士姐姐的话被回来的舟牧打断了，他憔悴了好多。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啦。」护士姐姐说着便往病房外走，舟牧跟她道谢后送她出去。
舟牧脸色苍白，眼底的乌青又重又大。
在房子倒塌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他了，要是那一刻他在我身边，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推他出去，而不是抱紧他，我想他好好的，就想他也希望我好好的。
这种推开不是背叛，不是不爱，是因为太爱，所以不想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舟牧坐在床边接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确定我没事之后反而板起脸默默注视着我不再说话。
「舟牧。」我伸出手去拉他，「对不起……」
只三个字舟牧就红了眼眶。
我慌乱地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自己！」
舟牧只是转过了头不看我，也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我躺在病床上努力拉到他的手，握紧：「舟牧，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小叔叔……我……」
「再也不敢了……」还没说出来便被舟牧的吻堵了回去，舟牧的唇凉凉的带着湿意，夹杂着咸咸的泪水侵入。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吻，我没想到它会发生在异乡的病房里。
从蜻蜓点水到攻城略地，久到我失去了肺里的所有空气。
舟牧握着我的手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沙哑带着后怕的颤抖：「林笙笙，你是想吓死我吗。」
我用另一只手抱住他：「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良久后舟牧起身给我摆好饭菜，我看着桌上全是我爱吃的菜，心中无比酸涩：「舟牧，对不起。」
26.
舟牧一愣：「好好好，我原谅你了，别再说对不起了。」随后伸手揉揉我的发顶。
我将他的手从头顶拿下来握在手里：
「我是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
「你知道吗？在我被砸中的那一刻，我脑海里想的是幸好你不在。
「在废墟的黑暗里看不见希望的时候，我想的是万一我真的死了，你该有多难过。
「刚刚我在想，要是当时你在，我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
「哪怕，你的身边不再有我的位置，哪怕你忘了我，只要你好，就好。
「所以，我理解你当初的选择了。
「舟牧，对不起，我怪了你这么久。」
「不用道歉，小傻瓜。」舟牧轻轻地将我揽到怀里，安抚般轻抚着我的头发。
原来有些离开，不是不爱，恰恰是因为太爱了。
「换药了。」护士姐姐推门而入的时候我还被舟牧抱在怀里。
「呦，抱歉哈打扰你们了，不过我得先换药，你们一会儿再继续吧。」护士姐姐笑着打趣我们。
我感觉脸有些热，不经意间瞥到舟牧的耳尖也红得滴血。
「那个，我出去一趟。」舟牧起身让开，顿了一下又跟我说，「很快回来。」
我笑着点点头，目送他出了病房。
「行了，人都走远了！」护士姐姐一脸的姨母笑，我感觉脸更热了。
「你们感情真好，你是不知道医院里好多人都很羡慕你呢。」护士姐姐一边给我换药一边跟我八卦。
「你送来那天血库里你的血型不够，是你男朋友给你献的血。都抽完了才知道他心脏不好，被赶来的医生骂死了！」
我浑身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护士姐姐，她正低头换药，并没有看到我的表情，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还好后来他没事，但医生也不允许他再献血了，而且最后也是他联系了几个你们队里的人过来献的血。」
护士姐姐抬头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哎呀，你怎么哭了？他还没告诉你吗？」
我哭着摇摇头，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护士姐姐迅速给我换好药急忙跑出去了。
很快舟牧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语气焦急：「笙笙，你怎么了？是哪里痛吗？」
我摇摇头，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肚子上，舟牧回抱住我，轻抚着我的头。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舟牧，我爱你。」
舟牧抱着我的手一顿，随后拉开些距离坐下来后将我紧紧揽进怀里，贴着我的耳朵说：「林笙笙，我也爱你。」
正文完